赵宇：我对被带走调查的金哨谭海、足协戚军的印象

来源：赵宇

纪检部门是昨天上午找到足协战略规划部部长戚军、技术部部长谭海的。足协当时正在15层会议室召开由国家体育总局副局长、中国足协工作组组长李颖川讲授的主题教育专题党课。前一天群发参加会议接龙通知时，戚军第一个报名。21日上午的会议9点30分开始，他在会议开始前20分钟提醒与会人员9点15分签到，佩戴党徽。

就在会议进行到一个多小时时，戚军和谭海相继被纪检部门人员叫走，离开了会议室，与会人员并未察觉异常。直到会议结束，两人都没回来。

21日下午，两人被带走调查一事在足协内部传开，他们的办公室随后被上锁，据说期间还通知了家属。当天下午，足协召开中层管理干部会议，将两人的情况做了简单通报。22日一大早，戚军、谭海因涉嫌严重违法违纪，被带走调查一事正式官宣。

风暴停息一段时间后，很多人认为已结束。可现在看来，风暴还在继续，又有一部分人睡不踏实了。

空降13年

戚军是2010年4月来到中国足协的。来足协前，他在铁人三项运动协会工作了15年，在自行车击剑管理中心担任铁人三项部主任、铁人三项协会秘书长。

戚军之所以被调到中国足协，主要是因上次反赌扫黑风暴中抓了一批足协中层、高层领导。随后，国家体育总局为中国足协空降了掌门人韦迪，还有杨新利、曹景伟、郭涛、孙哲东、戚军这5名中层干部，号称“五虎将”。

空降至足协后，戚军担任竞赛部主任。记得韦迪当时称戚军在铁人三项的管理工作中建立了一套成熟的管理体系，为该项目在北京奥运会设计的竞赛管理办法，甚至被国际体育组织所采纳。“他理论扎实，实践丰富。”

刚到足协时，戚军在网上很活跃，几乎每天都在个人社交媒体上发布和足球有关的内容，其中也包括自己的工作动态。虽然发布的内容都以正面宣传为主，但这样的行为在足协还从未有过。因为足协是一个要对各种内部消息保密，时不长就抓内鬼的单位。

据说领导后来专门找他谈过话，告诉他保持低调。再之后，他就很少在向所有人公开的个人社交媒体上发言了。

戚军在足协担任竞赛部部长时，今年3月被抓的黄松曾是他的手下。不过从我的个人推测来看，两人的关联应该不算大，毕竟那都已是10多年前的事。

包括韦迪在内的“空降干部”后来陆续离开中国足协，只有戚军留了下来，他由原来的竞赛部部长，一度升职到足协副秘书长，后来担任战略规划部部长。

疫情期间，戚军还曾担任国家队的疫情防控官，负责队伍在国内、国外的疫情防控工作。李铁从国家队下课后，戚军成为国家队领队。他在这个位置的时间不长，12强赛后便不再担任这个角色。在国家队担任领队期间，他现场见证了国足大年初一1比3输给越南。

戚军能成为国足领队，不过是权宜之计。这个位置被很多人盯着，他这样的人，只是在谁都不愿意去国家队的时候被临时安排。即便身处其中，也没太多实权。

在足协工作13年，戚军算不上混江湖的人，也始终都不是某个领导的亲信。但他听话，有一套自己混迹于这个圈子的方法论。

到足协工作后，戚军也让自己爱上了足球，经常参加各种踢野球活动。我和他一起踢过球，也曾在场上互相指责埋怨过。在我看来，他身体好，跑动能力突出，但技术一般。

人在足协，他仍旧对自己过去从事的铁人三项、马拉松运动念念不舍，经常利用空余时间自己训练。去参加一些专业比赛，成绩还不错。

北京马拉松去年11月开跑，这是疫情时期北京第一次开放马拉松比赛，戚军确定参加。我当时在做一篇关于北马的稿子，想约他赛后做个采访，但被婉言谢绝。他担心在足协工作谈马拉松的内容，会被人说三道四，并强调现在的网络环境不比当年。

长期跑马拉松的人可以预知跑步过程中遇到的困难、危险，甚至会关注到外部环境给自己带来的影响，然后尽可能地做好防护，趋利避害。

可是在人生这场马拉松中，风险往往藏匿于诱惑背后，或主动或被动地裹挟进去，再不会有头脑清醒时的婉拒。

曾经的金哨

谭海是山东人，年轻时练过足球，与一位山东的前国脚做过队友。后来没能成为职业球员，选择到北体大足球专业读书，专攻足球裁判。

大学毕业后，谭海留校担任足球教研室老师，同时也在外担任裁判，先从国家级做起，慢慢升为国际级，目前活跃在一线的几名裁判员都曾是他在北体大的学生。

谭海在做裁判时取得过不错的成绩，拿到过4次金哨，分别是2011年、2012年、2014年和2015年。2016赛季结束后，谭海结束裁判生涯，返回北体大，专职做教师。

2018年，他前往中国足协任职，担任裁判部部长，后来又担任中国足协技术部副部长、部长。一个裁判出身的人被安排到技术部担任负责人，这事本身就不合常理，倒像是聘任的干部无处安放，随便找个地方落脚。如此“不讲武德”的人员安排策略出现在中国足协，倒也不奇怪。

因裁判工作的特殊性，我和谭海的交流并不多，见面后只是点头寒暄。他这人倒是客气，没什么“金哨”的架子。

昨日听到他被带走调查，不意外，只是唏嘘。我的思绪一下回到了21年前，北体大的那间简陋的足球教室。我特意查了一下，那天应该是2002年10月25日，我们班所有同学都坐在足球教研室的教室里上课——虽不是体育专业，但足球却是必修课，所有人都要参加。

那天课程的内容是比赛规则。上课铃响后，从外面走进一个身穿运动服，皮肤黝黑，看上去很壮硕的男子，他正是谭海。

当时的他还没什么名气，但仍被我的一个同学认了出来，大声说：“老师，你昨天是不是把霍顿罚上看台了？”

谭海听罢，想都没想便说：“把他罚下去怎么了！”那一刻，他非常坚定，笃定自己昨天在北京奥体中心吹比赛时掏出的那张红牌完全正确。

然后，教室里响起了掌声。

虽不知谭海究竟涉及哪些问题，但我更愿意相信他的问题出在2018年到中国足协担任裁判部部长的那段时间。在中国足球这样一个有着各种交叉利益和复杂人际关系的池水中，谭海应该也无法像21年前，在那间简陋的足球教室，面对着一群对他充满好奇的大一学生们时那样坚定了吧。